凌晨三点的朋友圈里，一条”炯炯有神”的动态格外醒目——蓝白相间的爆珠外烟照片配上”一手货源，支持验货”的文案，这是2020年前后微商圈里最常见的风景。当时谁也没想到，这个让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的”口粮”，会在短短三年内经历从疯狂到沉寂的过山车式发展。
爆珠外烟的走红像极了这个时代的速食文化。2018年前后，随着国内烟草管控趋严和年轻消费者追求新鲜感的心理，那些包装精美、口味多样的外国爆珠香烟突然成了社交货币。日本MEVIUS的蜜桃味、韩国RAISON的酸奶味、万宝路的双爆珠……这些在正规渠道难觅踪影的”稀罕物”，在微信朋友圈里却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。做代购的小美记得很清楚，那会儿客户问得最多的话就是：”能保证是正品吗？”而卖家们总会信誓旦旦地配上那句经典回复——”炯炯有神”，意思是货品新鲜保真，连烟盒上的防伪标识都清晰可见。
这个灰色产业很快形成了完整链条。上游有专门在境外扫货的”背包客”，中游是号称”一手货源”的批发商，下游则是数以万计的微商代理。2020年疫情初期，国际物流几近瘫痪时，深圳某仓库曾出现过一箱爆珠烟被炒到原价三倍的疯狂场景。28岁的阿杰就是在那时入行的，他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仓库里堆成小山的烟盒时，那种”发现金矿”的眩晕感。”那时候根本不用推销，每天醒来微信里全是未读消息，最夸张的一天出了50多条货。”
但暴利背后暗流涌动。有些”聪明人”开始玩起文字游戏——把”越南代工”说成”免税店正品”，用”海关扣押货”当品质瑕疵的挡箭牌。更恶劣的干脆以次充好，某知名微商被曝光用国产烟丝冒充外烟，仅靠更换包装就获利超百万。消费者小林就踩过这样的坑：”收到货发现爆珠捏不破，烟嘴上的激光打孔都是画上去的，找卖家理论时发现已经被拉黑。”这些乱象像蛀虫般啃噬着行业信誉，当初让人安心的”炯炯有神”，渐渐变成了段子手调侃的”睁眼说瞎话”。
转折点在2021年悄然来临。先是海关总署开展”国门利剑”行动，全年查获走私香烟同比增长37%；接着微信平台开始大面积封禁相关关键词，连”代购”、”免税”都成了敏感词。最致命的是电子烟国标的实施，让年轻人转向更便捷的替代品。仍在坚持的老王苦笑道：”现在发广告得像特务接头，’炯炯有神’要写成’眼睛亮亮’，薄荷味叫’绿巨人’，草莓味叫’粉红豹’。”
如今再搜索那些曾经热闹的微信群，”爆珠交流群”变成了”茶叶品鉴群”，”免税一手货源”的签名换成了”现做农家腊肉”。某位转型卖电子配件的前烟贩说得精辟：”这行当就像爆珠里的薄荷油，看着清凉提神，捏破了才知道留满手黏腻。”而那些真假难辨的外烟包装盒，和那句曾经代表信誉的”炯炯有神”，终究成了特定时期的集体记忆。或许正如一位烟草稽查人员所说：”阳光下的生意才能长久，靠打暗号生存的行业，注定见光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