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 | 王晓明
近日,记者调查发现,通过微信等社交平台销售外烟的代理模式正在悄然兴起,形成了一条从货源采购、多级代理到终端销售的完整灰色产业链。这种”无接触式”的销售方式因其隐蔽性强、利润丰厚而吸引大量参与者,同时也引发了关于走私、逃税和未成年人保护等多重问题的担忧。
一、朋友圈里的”烟草超市”:外烟代理成新宠
在微信朋友圈搜索”外烟”“代购”等关键词,大量销售信息扑面而来。记者随机添加了5个自称”一手货源”的微信号,发现其朋友圈均保持每日10条以上的更新频率,展示着万宝路、爱喜、七星等数十种外烟产品,部分账号还提供”视频验货”服务。
“现在做这个的太多了,竞争激烈,我们主要靠价格和服务取胜。”一位自称”老K”的代理商向记者透露,他手下已有30多个下级代理,月销售额稳定在20万元以上。据了解,这些代理商通常采用分级模式:总代拿货价约为市场价的3-4折,一级代理5-6折,最终零售价则与正规渠道持平或略低,利润空间可达40%-60%。
二、典型案例:上海警方破获特大跨境走私案
2023年8月,上海海关缉私局联合公安机关破获一起特大走私外烟案,现场查获各类外烟1.2万条,案值逾500万元。该团伙通过”水客”从香港分批携带入境,再经由微信代理网络销往全国12个省市。主犯王某交代,其建立的微信代理群多达20余个,每个群成员均超200人。
值得注意的是,该案中部分下级代理为”00后”大学生。一名涉案学生表示:”看到朋友圈有人发广告,投入2000元就能成为代理,觉得比打工赚钱快。”这种现象反映出外烟代理正呈现低龄化趋势。
三、货源之谜:真假混卖的”擦边球”游戏
记者调查发现,所谓”一手货源”主要来自三个渠道:
1. 免税店套购:利用离岛免税政策批量购买
2. 边境走私:中越、中缅边境的”蚂蚁搬家”式运输
3. 假冒生产:部分南方地下作坊的仿制品
“市面上80%的韩国烟都是假的。”一位从业五年的代理商坦言,由于外烟包装差异大、消费者鉴别能力有限,部分代理商会真假混卖。记者在某电商平台以”烟标”为关键词搜索,发现大量外烟空盒销售信息,疑似被用于造假。
四、监管困境:社交平台成法外之地
尽管《烟草专卖法》明确规定未经许可不得销售烟草制品,但微信代理模式给监管带来新挑战:
– 交易全程线上化,取证难度大
– 使用”黑话”规避审查(如将香烟称为”口粮”)
– 资金通过第三方支付平台流转
– 快递采用”化整为零”方式发货
北京市烟草专卖局执法人员表示,2023年上半年已查处网络涉烟案件137起,但相比庞大的地下市场仍是杯水车薪。平台责任认定模糊、跨区域协作效率低等因素都制约着执法效果。
五、健康隐忧:青少年成主要受害群体
中国控烟协会2023年发布的数据显示,15-24岁青少年吸烟率较五年前上升2.3个百分点,调查样本中34.7%的青少年表示首次接触烟草是通过社交平台。某省疾控中心专家指出:”水果味外烟、电子烟通过’潮”酷’的营销话术,对青少年具有极强吸引力。”
更令人担忧的是,部分代理商为规避监管,采用”奶茶杯”“卡通贴纸”等伪装包装。记者实测发现,在未进行任何年龄验证的情况下,通过微信成功购买到标注为”薄荷爆珠”的外烟产品。
六、国际视角:多国加强社交平台烟草监管
面对类似问题,多国已采取针对性措施:
– 美国FDA要求社交平台下架所有烟草营销内容
– 英国将网络烟草销售最高刑罚提高至10年监禁
– 澳大利亚实行” plain packaging”政策,禁止特色包装
反观国内,现有法律对新型网络售烟行为缺乏细化规定。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李某某建议:”应建立’网络清烟’长效机制,明确平台审核责任,完善电子证据固定规则,同时加大走私惩处力度。”
七、行业观察:正规渠道受冲击明显
某知名免税店负责人透露,2023年第二季度香烟销售额同比下降15%,”代购扫货严重影响了正常经营”。正规进口商则面临价格劣势——一包万宝路在代理渠道售价约15元,而通过一般贸易进口需缴纳54%的综合税率,零售价很难低于25元。
这种不公平竞争导致部分烟草零售商被迫转型。北京朝阳区一家烟酒店老板告诉记者:”现在年轻人来问的都是外烟,我们拿不到货源,生意越来越难做。”
(文中涉及人物均为化名)